【交叉点评】天皇退位是安倍逼的？

皇后美智子

皇太子妃雅子

美智子皇后作为第一位民间嫁入皇室的皇后深受日本国民的爱戴，因此以教育之名“欺负”过她的宫内厅在日本国民眼里都是保守的石头脑袋。身边的日本朋友也为此感慨日本皇室在宫内厅的侍奉之下是否有表达自己意愿的自由。甚至有了解日本历史的网友留言说：仿佛看到了新的戊午密敕，武士们摩拳擦掌，大名们蠢蠢欲动，所谓的“尊王倒幕”又一次到来。

马上，两种解读充满了国内的社交媒体：

一种是明仁天皇以生前退位表示对参院选举和安倍筹划修宪的不满，这几年皇室尤其是明仁天皇与德仁皇太子不断地表述对战后宪法的尊重和对历史的反省，列岛内外都把此解释为是对安倍自民党的牵制；

另一种解读则是纯粹的宫斗：德仁皇太子（东宫）和秋筱宫为了后代的“确执（葛藤）”。

皇室全家福

而我还有第三种解读：

安倍自民党要从日本第一家入手，撬动修宪的车轮。

为了展开我的逻辑，先得给宫内厅洗白——这次宫内厅的的确确是法律的维护者和皇室的守护人。我们都知道战后的日本宪法精神和美国占领军的关系，而规定了皇室地位与作用的《皇室典范》也是宪法的一部分。闲话一句：最初日本政府也考虑过让裕仁“生前退位”，以此昭告天下所谓战争责任，而后让明仁继位，开启战后新年号。在麦克阿瑟见了昭和之后，此方案就被按下不提了。据说当初的谋划人是近卫文磨，他的下场和此方案有何种关系，那就只有麦克阿瑟和裕仁知道吧。

此后，日本法律里没有了所谓天皇的“生前退位”一说，其法律根据或基础就是如果允许“生前退位”，就无法避免出现“被退位”的情况。为了避免“被退位”和背后的种种非正常情况，只好请天皇工作到“薨而后已”。

由此看来宫内厅的反应表面保守但合法合情合理，倒是号称得闻天皇意愿并大肆报道的媒体这次耐人寻味，尤其是其中为天下先的NHK。在日本关于皇室报道则针对媒体有所谓“报道规制”，误报一次非同小可。

当年某大新闻社误报裕仁病危，事后社长不得不引咎辞职。虽然战后日本没有了所谓“不敬”的罪名，但作为国民统合象征的天皇和皇室在国民心目中的地位非同小可，说是一部分人的心灵寄托也不为过。战后日本没有对媒体的指导和监管，不过日本媒体都有所谓的“自肃”，也就是自我约束。在意识形态上可以不一致，各自占领左中右的位置，而在关于皇室的报道方面可是高度一致的“自肃”，只能报喜不能报忧。

我举一例：裕仁不再去拜靖国神社的原因，各大媒体心知肚明，但有人不愿报有人不敢报，直到小泉参拜导致中日关系急剧恶化明显损害了公认的国家利益后，媒体才含蓄间接地表示裕仁是不肯再拜甲级战犯被合祀的靖国神社的。父规子随，现在的明仁在位28年了，一次也没去过靖国神社。而对于大多数保守和右翼团体来说，首相的正式参拜只是第一步，天皇的参拜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爱子公主

提到小泉，就必须提及他任期内那位“爱子”的诞生。德仁皇太子的爱女“爱子”，和一般的“爱子”不一样，因为这个“爱”字由汉学家取自《孟子》——小泉内阁的官房长官安倍如是说。当时日本国民盼望皇三代久矣，在爱子出生后普遍表示欢迎。还是博士生的我记得清清楚楚:彼时的民调显示国民普遍接受女性天皇；媒体也应景地带着善意介绍欧洲的女王们，使得当时的日本社会酝酿出立女性天皇等同与时俱进象征男女平权的氛围。

小泉在国会答辩和与媒体交流中也不断的表示欢迎女性天皇的出现，为此也设置了相应的咨询机构谋划修法。保守阵营当然不会沉默，马上出现所谓“维护皇室典范之会”，警告小泉内阁别轻举妄动。更让我大跌眼镜的是，号称要摧毁自民党还每年参拜靖国神社的小泉马上偃旗息鼓了。不由得感慨：虽然已进入21世纪，可列岛上的岛国根性随时会蹦出来；而日本皇室也不亏是日本第一家，其家事就是国事甚至也是天下事。

日本前首相小泉纯一郎曾参拜靖国神社

小泉半途而废，而皇室却开始跑偏了。秋筱宫夫妇突然宣布造人计划，也让媒体和日本社会吃了一惊，由此开始了列岛的21世纪版“宫斗”。说句心里话，我的确对德仁和雅子有好感。他二位的大婚，恰是我语言学校毕业那年。对我来说，对皇室的亲近感，也就是对他二位的好感。至于德仁的执着和雅子的优秀，恰如现代版的王子与灰姑娘，尤其在查尔斯和戴安娜的婚姻破灭后，就好像唯一的救赎和象征。虽然秋筱宫也迎娶了普通人纪子为妃，但是他绯闻不断，在皇室报道被“自肃”规制的日本国内，也时不时地出现不协和的音调暗示，让人更觉得那只是冰山的一角，甚至有传闻借他和泰国太子的交往来暗示两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秋筱宫全家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戴安娜香消命殒，雅子妃抑郁成疾。这也衬托出德仁和查尔斯不同，而我对他的爱妻之心与护妻之举则从不掩饰我的敬意；相反，秋筱宫之子从诞生到现在，我却始终记不住他的名字。按照日本现行皇室典范所规定的继位顺序，德仁之后就是秋筱，再之后就是这位小皇子了。

秋筱宫文仁亲王左和长子悠仁亲王

如果修改皇室典范，使得明仁生前退位成为可能，那么女性天皇也是可能出现的。不仅如此，废德仁直接立秋筱一步到位也不是不可能。在日本媒体自肃的报道规制下没人敢这么写没人敢这么说，但一衣带水的中国社交媒体上，就没有这些禁忌了。而我则想提供更深一层的解读：宫斗被安倍自民党所利用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特别是被安倍自民党加强了控制的NHK不按牌理出牌的报道之后，令人不得不阴谋论一下。本次报道十分蹊跷，没有明确消息来源就大肆报道，但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过去的NHK比民办台客观中立甚至保守，而在安倍自民党加强了对媒体的威逼和利诱之后，NHK则成了最重灾区，甚至可以说是安倍自民党的吹鼓手，所以NHK报道背后那只看不见的手耐人寻味。

安倍二次内阁起步以来，被称为历史修正主义，一直以摆脱“战后框架”为旗帜和口号。具体落实说就是要修改宪法，尤其是修改现行宪法第九条。为此，安倍自民党和护宪各党派明争暗斗，步步为营，直到赢得此次参议院大选，成功地跨越了完成其修宪夙愿的第一道门槛。与混乱甚至困惑的日本国民不同，明仁天皇和德仁皇太子都不断地在不同的场合表达对宪法的尊重和对历史的反省，其超然的地位让安倍自民党投鼠忌器，有时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不过安倍周边也有“乱臣妄臣”，居然阴阳怪气地批评天皇，也不知从哪里借来的胆子。对于此类“乱臣妄臣”来说，如果没有“退位”制度，就等于头上永远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自己的政治权力有任期可计算，而天皇的任期则无法计算，比起他们的任期来说甚至近似于永远，而且不是权力是权威。面对这种权威，也只能利用他们那只看不见的手。

大嘴麻生的发言，似乎从另一个角度泄露了天机：陛下很劳累，有必要建立摄政制度由摄政代理国事，从侧面证明“生前退位”没必要的同时，并没有说清摄政与皇太子之间的关系。关于摄政一事则是秋筱宫明确提及过的。阴谋论式腹黑一下：他也有心理准备当摄政代理国事，虽然没听他怎么提过历史和宪法。日本近代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先例:大正天皇晚年身体不适，国事基本交由裕仁皇太子代劳，不过裕仁当年是以皇太子摄政。
“
迄今为止，安倍谨言慎行，回避对此直接评论，但日本政府一连串的动作，显然是有备而来，包括为此设立特别小组探讨修法事宜。

回到我最初的解读：如果能从皇室典范的修改入手开始修宪讨论的话，毫无疑问是条捷径，前提是皇室肯提供此捷径或者说有机可被乘。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皇室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当然更能引起日本国民的共鸣。届时，皇帝也是人，以及家事和国事的概念转换，相信安倍自民党驾轻就熟。现在就能替安倍想到一句口号：普通的家庭，普通的国家；积极的和平，积极的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