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编辑室】被“托管”的岳阳楼

11月16日晚上22点左右，岳阳市旅游外事侨务办通过官微紧急发文，回应“岳阳楼被‘卖’真相”。次日，这一回应出现在岳阳市人民政府网站。回应称，将岳阳楼“托管”并不是出卖，也不是对景区不管不问，只是将景区所有权与经营权进行分离，景区资源所有权、监管权仍掌握在政府手里。

目前，岳阳市与云南城投集团等报名单位合作仍处于对接洽谈阶段，既没有经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也没有正式签署合作协议，更没有落地实施。

简而言之，岳阳市政府觉得自己很冤枉。但当地老百姓似乎并不买账，因为这并不是岳阳楼经营权转让首次引起争议。早在2002年，岳阳楼的经营权就差点“卖掉”。当年《湖南日报》报道说，岳阳楼将被岳阳旅游集团公司承包经营，有关部门还准备将岳阳楼捆绑上市。消息一出，立刻引起湖南省文物局的强烈反对，最终在湖南省委、省政府的干涉下，岳阳楼经营权转让一事也就不了了之。

为何搁置了十多年的经营权转让一事，再次被提上日程？一直跟踪采访此事的《新京报》记者李明说，其实在去年11月，岳阳市已经发布招商文件，其中提到两个景区的招商项目，分别是君山岛景区和君山野生荷花世界景区。但当地网友质疑，招商应该涵盖了岳阳楼。
李明在采访中了解到，招商文件并非由政府出台，而是旅游主管部门发布，但旅游主管部门却回应称并不清楚此事，只是关注到舆论反应，并在商讨解决方案。来自岳阳楼景区管理部门的消息说，相关托管进程已经在进行当中。

岳阳楼被托管之所以引起如此大的风波，在于它首先是一个地标级人文建筑，是这座城市的象征，更是当地人引以为傲的身份标签。
质疑的声音说，虽然当地政府强调岳阳楼的所有权依旧是政府，但地标级建筑就这样被托管出去，公众也需要有更多的知情权。尤其是景区经营权为何转让？是当地政府无力投资吗？托管后文物能否得到有效保护？景区管理性质会否转变？这些问题，都需要清楚明白的交待。

反对者还称，岳阳楼完全有别于凤凰县等风景名胜景区，根据1988年国务院公布第三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名录，岳阳楼属于古建筑及历史纪念建筑物，属于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文保专家认为，《文物保护法》第二十四条规定：“国有不可移动文物不得转让、抵押。建立博物馆、保管所或者辟为参观游览场所的国有文物保护单位，不得作为企业资产经营”。

2012年底，国务院专门就做好旅游等开发建设活动中文物保护工作发出意见，明确规定，对于将国有不可移动文物作为企业资产经营的，要限期剥离。

单从法律条文字面来看，文物并没有“经营权”之说，更无从谈起经营权与所有权分离。

对此北京旅游学会副秘书长刘思敏提出，依据现行法律，无法清晰地对经营权转让进行界定。如果“作为企业资产经营”，则意味着岳阳楼要列入企业资产报表，需对其进行估价。而此次经营权转让，显然不可能、也没必要对岳阳楼估价，岳阳楼不足以成为企业资产。

由于法律条文对“企业资产经营”没有明确说明，也毫无涉及“经营权”，这导致在执行中容易将两者混淆、产生歧义。

事实上，把重点文保单位托管出去，岳阳并不是第一家，不过，迄今为止，成功的例子很少。

山西大同云冈石窟是1961年国务院公布的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在2001年还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
2013年，当地政府以5亿人民币的价格，将云冈石窟托管给市场，华侨城下属子公司深圳锦绣中华正式接管了景区的运营工作，该公司每年从官方得到300万元的管理费和额外分成，同时要保证每年约1.2亿元的门票收入。

然而，这份原定五年的合作协议，未满一年就悄悄中止。云冈石窟研究院负责人在媒体面前不愿多谈，只是提到，"合作是违反规定的，不是正常的"。
类似的情形还出现在湖南芙蓉镇。1999到2003年间，芙蓉镇的3个景区，先后许可给外地公司投资开发经营，但最终同样以经营权被收回而告终。

法律法规引发讨论之外，再看岳阳楼被托管事件，媒体的担心则更实际。

首先就是托管会不会变成"脱"管？两字音同但意义大不相同。这并非没有前车之鉴，2015年初发生的云南丽江独克宗古城大火，就让600多年的古城楼烧的只剩框架，而这座城楼就是承包给私人开茶馆的。

舆论认为，岳阳楼转给企业承包，但监管不能松懈，要坚守岳阳楼的公共属性，不能成为企业的自留地，不能不顾文物保护。另外，企业追求的是利润，市场化经营会不会导致立马涨价？盲目扩大规模会不会破坏岳阳楼的文化氛围？这些都是需要防范的。

看看新闻Knews媒体评论李松林提出，文物托管的尝试可以理解，应根据岳阳当地情况谨慎推行，其中公众意见和公共参与必不可少，需尊重老百姓的意见。

李松林建议，重要的是需明确经营权的转让是在有效保护的前提下进行。此前失败案例也不乏一边试水经营一边加强保护的承诺，但最终结果差强人意，甚至出现事故。所以一定要明确有效保护出了问题应当如何处理、中止、收回经营权。

另外，经营权的转让不能让监管权弱化，甚至更要加强，警惕经营权、监管权、所有权三权模糊的现象发生。一旦发生文物毁坏，地方政府、企业、个人同时担责，政府不能成为甩手掌柜，反而要成为被问责、被打板子的主体。

（编辑：沈佩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