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 | 鲁迅和他的日本友人们：留学仙台第一人

日本人对鲁迅留学仙台的历史非常重视、重视程度超出你我的想象，1936年鲁迅先生去世后，日本报纸立刻发布了讣告，东北大学的学者们立刻开始了对鲁迅在仙台期间活动足迹的研究，1937年、1955年，1966年，还有1973年，先后开展了四次大规模的调查。

今年夏天，我用一个月的时间，走访了宫城县仙台市鲁迅的母校、福井县芦原市藤野先生的家乡，并采访了神奈川县横滨市藤野先生的后人、东京内山书店及内山家族。在对这些学者、藤野先生的家人、内山书店后人的采访中，才有机会了解日本学者对鲁迅先生的留学生活、创作经历的研究，40多年来至今都还是孜孜不倦；藤野先生后来也离开东北大学，自己开业成为耳鼻喉医生；还有内山书屋最珍贵的一把扇子……

不同历史背景下，中日关系影响着每个人的命运。在中日邦交正常化50周年之际，我们一起思考，中日关系的下一个50年。

《口述历史：鲁迅和他的日本友人们》第一集，我们先说说鲁迅在仙台的留学生活。

鲁迅先生是仙台市第一位外国留学生，所以从他到仙台来考试，以及考试合格的消息，在当地的河北新报，都是第一时间刊登了出来。其实除了媒体之外，包括鲁迅的同学们，他们也是在第一时间都已经知道，学校这个班级里，将会来一位外国留学生，大家都很好奇，这是一位怎样的中国留学生。

1901年东北大学的前身，“仙台医学专门学校”刚从第二高等学校的医学部被拆分出来。三年后，鲁迅先生来到了这所学校。选择学医，是因为日本的唯新变革源自西方医学，鲁迅先生当时认为，学医似乎可以改变国家命运。当然后来，鲁迅先生也意识到医学无法改变民众的思想，不如用文字唤醒世人的内心。

当时，学校里只有医学科和药学科两个专业。鲁迅报考的是医学科，在306名考生中，只招收110人。这所学校不但难考，还很难毕业。鲁迅先生作为仙台市第一位留学生，是相当被重视，受欢迎的。所谓的三个免试入学条件也是走走形式。条件1，需要清朝公使的介绍信，这个杨枢公使早就给学校发了函；条件2，学校需要有接收留学生的充裕条件，毕竟就一个学生，也占用不了多少资源；条件3，考生需要中学毕业；这个无法衡量，由“仙台医学专门学校”校长直接盖章认可了。从5月21日，杨枢公使发函，到5月23日校长发出入学通知书，可以看出仙台医学专门学校对这位来自中国的留学生有多重视，而且还是学费全免。考生报名表中是这样写的，“东京私立弘文学院，清国人，周树人”。

1904年鲁迅先生从东京的私立弘文学院，考到仙台医学专科学校，那一年仙台还只是一个很小的城市，人口只有10万人左右，现在仙台已经是一个，有109万人口的大城市了。

鲁迅在东京弘文学院时，学习日语、动物学、植物学、物理和化学。来到仙台后，很多科目都是第一次接触，比如德语、组织学、解剖学理论、生理学等等。他在给同学的信中这样写道，“仙台的教学进度很快，对思考没什么要求，主要是死记硬背”。医学科有正副两位班主任，藤野严九郎是他的副班主任，这两位老师对鲁迅都很关照，时常单独询问是否能听懂，是否有问题？那时候，鲁迅22岁，藤野30岁。

鲁迅先生的留学生活，每天早上7点上课，上课时间1个小时，课间就是换教室，没有休息，12点下课，午休只有一个小时，13点继续上课。同学们都是自带午饭，鲁迅先生有时候也吃便当，据他的日本同学回忆说，“经常看到周君在校门口的小店里，喝牛奶，吃点心。周君似乎很喜欢吃甜食。”

我学《藤野先生》这篇课文时曾经很奇怪，为什么课堂笔记那么受重视，还要修改，采访了日本的学者后，我才知道，当时的仙台医学专科学校是没有教科书的。学生们复习功课全靠笔记。鲁迅的同学回忆说，“画解剖图，周君是最棒的”，但也正是因为画的太漂亮了，藤野先生还特意指正过，“血管分布没这么好看！”

学校里当时并没有自己的食堂，而且学生们也没有课本可用，甚至当时这里的图书馆的藏书，医学的专门的书籍也只有不到1,000册，可以说在这个学校建校初期，鲁迅先生在这里的时候，学习条件还是很艰苦的。

这本书，《鲁迅在仙台的记录》，出版于1978年。是日本仙台当地一个民间组织，“鲁迅在仙台记录调查会”把多年来的调查结果、走访记录总结而成的一本书。这个民间组织是1973年为纪念鲁迅来仙台70周年时成立的，日本人对鲁迅留学仙台的历史非常重视，曾经进行过四次大规模的调查。用五年时间完成了这本《鲁迅在仙台的记录》，根据东北大学详实的历史资料，记载了鲁迅留学仙台时期的许多史实。最为珍贵的，是对鲁迅当年的同学、老师等相关人士做了采访记录。渡边襄是第四次调查中的主要成员。

渡边襄 鲁迅在仙台记录调查会代表 日本中国友好协会宫城县连顾问：准确的说，鲁迅在这里学习了1年7个月。我们调查鲁迅在仙台记录的研究会开展调查的初期，找到了鲁迅的三位还健在的同学。他们几乎都不知道鲁迅就是曾经留学仙台、和他们做同学的周树人。他们的反应都是“噢！原来是周君。”才帮我们回忆起当时的学生生活。拿出学生时代的相册，他们都有毕业相册，找到照片中的周树人。虽然鲁迅没有在学校里毕业，但是学生之间的交流还是很多的，有合影，有一起喝酒，留下了很多珍贵的照片。包括鲁迅自己的单人照在内，他在日本有7张照片。鲁迅的同学说，早知道就该找他留下签名，多留些合影了。谁能想到他后来成为了中国的大人物。（记者：藤野先生是福井县人，会不会方言的口音很重？）当然会，所以他才会单独找鲁迅谈话，问他是否能听的懂。明治时代之后，日本与中国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反转。日本的政治经济都越来越有优越感，在这种时候，鲁迅为了中华民族的独立，思想文化的自由，带着这样的理想，来日本留学，后来成为文学家，日本人为鲁迅的魅力所倾倒。特别是鲁迅写的《藤野先生》，在日本的语文课本，读解文章中都有被引用。现在怎样我不清楚，之前是这样的。所以日本人对鲁迅是感觉很亲切的。

高桥礼二郎是东北大学大学院国际文化研究科的教授，2000年在《中国钢铁的环境问题与技术转移效果》研讨会上，与来访的中国学者相识，了解到他们还曾经留学东北大学，感觉特亲切。当地的《河北新报》为他们在鲁迅像前拍摄了合影并刊登出来，标题是《跨越国境与时空，为中日留下交流桥梁的无数位藤野先生》，就是这样的机缘，让高桥开始思考作为东北大学的教师，该如何成为无数藤野先生当中的一员。

高桥礼二郎 日本中国友好协会宫城县联合会泉支部 支部长：我不是研究鲁迅的学者，我只希望能像藤野先生那样，照顾好来自中国的留学生，这是我的职责。

东北大学史料馆创立于1963年，是日本首个开设文件资料馆的大学。其中的鲁迅纪念展示室，开设于2011年7月19日。收藏有鲁迅从入学到退学，1年7个月中的相关文件或文字资料，其中鲁迅先生的成绩单是最有人气的展品。在这里我也看到了让鲁迅先生放弃学医的那几张幻灯片。幻灯片并不全，有遗失，能保存到今天也难能可贵了。

加藤諭 东北大学史料馆 准教授：东北大学是日本历史上第3所大学，特别重视“记录”，不论是前身仙台医学专科学校，还是后来的东北大学的记录都做到了妥善的保存。鲁迅是东北大学的前身，仙台医学专科学校的第一位留学生，非常受重视。按照日本的法律，超越一定的年限，可以公开成绩单。按照目前的学历信息法规，超过50年，通过审查后可以公开。

佐藤弘康，2004年留学上海戏剧学院学习中文，2006年成立上海瑞京广告有限公司。2009年开始每年秋天在上海鲁迅纪念馆的协助下举办“鲁迅学习会”。2015年他回日本后，依然致力于对鲁迅的研究，2021年，参加了成立“仙台鲁迅研究会”的活动，并担任首届事务局长。

佐藤弘康  仙台国际交流俱乐部：我是2004年开始在上海生活，2005年，06年开始学习鲁迅的相关知识，因为仙台是我的家乡，周围朋友就会问我那你知道鲁迅先生吗？但我那时候对鲁迅了解的并不多，想要多了解一些就开始了一点点的学习。我在上海时就住在上海鲁迅纪念馆附近，感觉特别有缘份，和纪念馆的朋友越来越熟，他们也教会我很多东西，我想成为上海、绍兴与仙台的桥梁，还需要多学习。

2000年，鲁迅之子周海婴夫妇访问位于仙台的东北文化会馆时，种下了“仙台鲁迅梅”。这里还有毕业于东北大学的中国数学家苏步青与夫人种下的樱树。2018年，这片种植了很多象征中日友情的植物园，被正式命名为“东北文化会馆 日中友谊庭园”。相比园子里的其他梅树，鲁迅梅的果实特别大，2021东北文化会馆把鲁迅梅制成果汁和梅子酒，赠送给来访的客人们。一棵梅树也就能酿出不到30瓶。这么珍贵，谁会舍得喝呢？创价学会的对华友好人士期待着疫情过去后，周令飞先生能来仙台共饮“仙台鲁迅梅”的果酒。

感谢您的关注，下期将分享藤野先生的后半生。